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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英国人的盘算


  现在再来说说英国人吧。

  相比另一时空里三年后那场别别扭扭、凑凑合合,最后不欢而散的谒见,本时空英国使团所受的重视和欢迎程度绝对超过了带清的其他藩国。当然了,觐见礼仪之争仍是一场不可化解的矛盾。

  尽管和珅谈古说今,以顺治时期荷兰、葡萄牙都遵循三跪九叩的觐见礼为例,但马戛尔尼死活不肯就范。当和中堂听说英国人的谒见礼是单膝下跪,一手轻握国王之手,还得亲一下的时候,顿时就不爽了。退一万步说,连本中堂都亲不上,你们算哪门子,居然敢拉皇上的手!

  对于封建宗藩体系而言,压根儿就没有国与国的平等交往一说。只要是外国,那就得归于外藩,而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场面上必须得三跪九叩。

  除了负责居中斡旋的和珅、颙琰和福康安等人,其他满清官员都是十分不解,既然英国人不肯行觐见之礼,又何必让他们来参加庆典呢?

  他们哪里知道,这场乌龙其实是源自前年孙士毅给朝廷的奏折,英国人的国书里写的是“谒见”,而孙士毅手下翻译的则是“进贡”。

  争来争去,为了不节外生枝,满清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单膝礼,只是免除了吻手礼。

  农历七月十三日,乾隆还是接见了英国人一行。马戛尔尼发现,风传之前被北海镇给气病了的大皇帝,并不像外界说的一脸病容,阴郁沉闷,不管是态度还是神色间都看着很愉悦的样子。

  尽管乾隆没有下逐客令,但对英使的妄自骄矜也实在不爽。在马戛尔尼等人完成觐见后,乾隆立即下了一道密谕,对英使团的所有额外赏赐一概全免;在京期间不必招待观剧;王公大臣在接见马戛尔尼时不用起立。

  “朕于外夷入觐,如果诚心恭顺,必加恩待,用示怀柔。若稍涉骄矜,则是其无福承受恩典,同时即减其接待之礼,以示天朝体制,此驾驭外藩之道宜然。”

  当然了,不爽归不爽,炮舰还是得买。扬州之事过后,清廷发现吴淞口的江防对北海军的快船形同虚设,由此便对英国风帆炮舰的需求更加强烈。

  当英国使团回到京城后,双方很快便进入到商务环节的谈判,负责这事的除了和珅还有福康安。

  清廷方面提出,要再采购五条二级风帆战列舰,马戛尔尼表示毫无问题,然后便提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几点要求。

  诸如允许英商在天津和舟山、宁波进行贸易,允许英商在京城开设货栈,甚至提出要像之前北海镇一样,在浙江和广州外海租借一个小岛等等。

  和珅其实希望扩大贸易的,毕竟满清每年的财政收入就那么些。不算和中堂自己贪的,朝廷要想开源目前只能从贸易上下手。然而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委婉的向乾隆禀告后,却遭到了乾隆的严厉训斥。

  朝廷对付不了北海镇那帮逆贼也就罢了,让他们暂借花鸟岛也不过是五年。英咭唎算什么东西,买几艘炮舰是给瞧的起他,居然也敢窥视天朝疆域?!

  在这之后,更让马戛尔尼有些郁闷的是,不管是福康安还是其他满清大臣,在观看了英国人演练的褐贝斯步枪射击后,全都不屑一顾,这让他推销步枪的想法落空,很是郁闷。

  英国人以为短款褐贝斯的成本低廉一定会吸引清帝国购买。东印度公司制造的每支标准的短款褐贝斯步枪成本价格大约为2磅4先令,同期的法国燧发步枪也差不多是这个价格。之前说过,十八世纪末一英镑大概合7.8两白银,即便是按成本价,每支步枪也得十六两白银。

  开什么玩笑!满清武备院和工部制造的“赞巴拉大鸟枪”每杆成本也才七两多一点。

  雍正时期,因为“和通泊之战”的失利,满清为获取技术优势,在西安和京师分别打造“赞巴拉克”火枪。在西安生产的是“赞巴拉克”,这是一种鹰铳与火绳枪之间的大型火绳枪。在京师打造的除了“赞巴拉克大鸟枪”外,还有一种叫赞巴拉特鸟枪。

  从重量上来说,一支褐贝斯是4.5公斤,而一支“赞巴拉大鸟枪”就算沉点儿,不过才7.8公斤,而且射击时为了稳定,要么用枪叉,要么就有马鞍形木架。

  从武器的效能上来说,在英国人发现黑火药的最佳配比前,燧发枪的最佳射击距离就是一百码,即91.44米,哑火率是17%左右。

  根据另一时空在1811年使用新大陆版“褐贝丝”的射击测试来看,无风条件下距离91.44米(100码)的上靶率为53%,距离182.88米(200码)的上靶率为30%,到距离274.32米时(300码)的上靶率仅为有23%。

  而“赞巴拉大鸟枪”的射击时平击二百步有准头,要是按五尺一步来算,已经达到了三百多米。当然了,在满清的武备编制里,这玩意叫“回炮”,已经不算枪了。至于赞巴拉特鸟枪么,有效射击距离也就是一百米以内,跟燧发枪其实差不多。

  清缅战争里,双方前后四次交战,清军虽然有很多高级将领中枪身亡,但战后清军却没有仿制燧发枪,原因是他们认为燧发枪精度太差。在傅恒给乾隆的奏折中就提到,“惟自来火枪,发虽便捷,而中的终不及火绳之准。”

  如果十八世纪的燧发枪真有那么好用,无论是阿桂还是傅恒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谁特么不用谁是傻子!就算不给绿营用,京城火器营总得装备吧?满清连莫卧儿王朝的大火枪都知道仿造,难道还不知道仿造燧发枪吗?

  归根结底还是战术问题。这年月战场上双方步兵的开火距离就是二百米以内,而线列战术要想获得最大杀伤效果,距离还得缩小到五六十米。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燧发枪能三排、四排连续射击,火绳枪也可以是三段射。

  之后谁特么还等你装弹啊!要么端刺刀冲锋,要么就是弓箭招呼。满清之前用这一手屡败对手,八旗近距离120磅的复合弓用起来不比给燧发枪二次装弹快?杨遇春那种猛人估计能一箭射穿俩。

  尽管清廷拒绝了马戛尔尼提出的要求,但英国人并不打算放弃。他们之前已经买通了随行的汉人翻译,又通过贿赂手段,从理藩院那里得到了一条消息,北海镇近期很可能要和沙俄在北部开战。

  于是马戛尔尼一行人借着敲定军舰采购的事宜,软磨硬泡的留在了北京。一是想通过外交手段继续对和中堂施加影响,二就是想看看北海镇和沙俄那个老大帝国交锋的结果。

  之前在上雷神号做客的时候,英国人在闲聊中已经知道北海军攻占了沙俄的东西伯利亚,只是不知道具体交战经过。在他们看来,俄国人的战略重心在黑海和波兰,遥远的西伯利亚实在是地广人稀,要想偷袭其实很容易。

  鉴于已方正在跟清帝国合作,英国人目前也没打算去北海镇拜访。不过军官团的领队约翰·杰维斯少将指出,清帝国虽然庞大,但恐怕不是北海镇的对手。马戛尔尼对此深以为然,他想等这场战争有了结果,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1790年7月17日,伊尔库茨克。

  军事会议开完后,赵新哪都没去。他拉着刘胜,叫上手下的参谋们对着伊尔库茨克北、西一百公里以内的地图做起了功课,溜溜的看了一夜的地图。

  没办法,白天事情太多,空闲的只有晚上了。

  他们一边看地图,一边还要对照侦察队用无人机得到的影像资料,力求将地图上各类数据熟记于心。而这,就是赵新在每次战役开始前要做的准备功课。

  话说赵新之所以每次作战都能做到心中有数,其实没别的窍门,第一不能懒,第二就是多看地图。不管是交战区域内的一座山还是一条河,乃至每一条道路、每一座村庄的位置、特征,全都要一清二楚,最后要能达到不看地图也能指挥作战才行。

  从他硬着头皮给下面的军官们上第一堂课起,就从没给这些人讲那些过于形而上的古代兵书,也从来不会要求手下的参谋或是团长把《孙子兵法》或者《吴子兵法》倒背如流。

  赵新对下级团、营、连、排军官的要求,主要就是三点:熟记战术法则、熟记地图、提前把最坏的情况考虑逐一清楚。

  战斗从来都是一件很具体的事,明确战略意图很重要,但作为一个指挥者,绝不是下个命令,做个决心那么简单。基础战术法则不掌握,战场不熟悉,敌情不清楚,不事先从最坏的结果找答案,什么仗也打不赢。

  这绝不是拿着几条先进的步枪和远程大炮就能解决的事,不懂各种军事行动的指挥程序和相关战术,什么人来了都得凉。

  作为一个连排长,如何下达战术口令?

  端着望远镜看完了,一指目标,大喊一声“兄弟们给老子冲,攻不下来枪毙”?亦或者高喊“人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以鼓舞士气?

  那特么叫土匪,不叫部队。

  也许有人会说,都有了无人机了,有了即时通讯的电台了,这特么还打不赢?!拜托,那叫“指挥信息”,跟指挥程序是两码事。指挥程序可以基于信息来优化流程,但决不能说有了信息自然就有程序。

  举个例子,战场上遇到河流阻拦谁都知道肯定得过河,而渡河就是一件十分具体的战术行动。

  作为一个指挥官,怎么确定自己选择的渡河位置既对战略有利,又在地形上对战术有利?交叉火力点如何布设?炮兵怎么部署?如何组织防御敌人过河?

  再举个例子,步兵的重要性都知道,它是军队的主要兵种。到了战场上怎么配置?是个人都会说“三三制”,可三三制的纵深是多少才合理?一个连进攻的正面是多宽?

  别看刘胜和王远方他们当过兵,可他们所能掌握的最多就是步兵班的战术。他们也在拼命的学,尤其是刘胜,他跟赵新一样,也在用同样的笨办法去慢慢领会。要是到了师长的位置还要用步兵班的战术去打仗,那不是胡扯么!

  二十多岁当师长的是有,自古以来都加一块儿,十个手指头也能数的过来。没人一来就是帅才,穿越者也一样。都把时间都用来泡女人养后宫了,还想指望凭借自己的魅力让别人去替你打生打死?光凭一时之勇,就觉得自己能指挥千军万马了?想什么美事呢!

  吃过早饭,赵新只睡了两个小时,然后又开始和后勤部的参谋们开协调会,听取他们对后勤的部署汇报。

  按照现有的18世纪《沙俄帝国道路索引手册》来看,从伊尔库茨克到下乌金斯克是500多公里,从下乌金斯克到叶尼塞斯克是600多公里。另外从伊尔库茨克到伊利姆斯克是500公里,从伊利姆斯克到叶尼塞斯克是一千多公里。

  后勤部的人要根据北海军的行军速度,再参考气候、水流等因素,提前进行大量计算,以确定沿途兵站、医院、船只检修点、以及物资补给点的位置和数量,由此再得出船只调动的数量,以及后勤支援的人数。

  北海军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而鲁缅采夫率领的俄军也开始行动。俄军兵分两路,一路3万人军队由下乌金斯克向安加拉盆地北部的齐马挺进,另一路五千人的军队由安加拉河向布拉茨克挺进。

  两天后,当刘胜得知消息,便对赵新道:“要不要把扎伊姆卡堡垒打下来?”

  “重要的不是夺取要塞,而是赢得战争的胜利。我们要出敌不意,将西线的俄军打个措手不及。”

  赵新摇摇头,并没有答应。北海军的攻势如果太凌厉,俄军的西线部队很可能会停滞不前,或是缩回下乌金斯克。他现在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俄军主力在穿过安加拉盆地后的动向。

  为实现预定计划,赵新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他首先对军队部署作了调整,将四个团的主力集中于乌索利耶到伊尔库茨克之间的地区,并以用两个团来保障自己的左翼。

  7月25日,三千多名俄军借助大雾做掩护,袭击了北海军设在乌索利耶以北的三个前沿哨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短暂激战,俄军很快就撤退了。

  很明显,俄军的这次出击,是决战前对北海军力量的一次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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