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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被报恩的书生(12)


  算命是可以算。

  道士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关芙身边,背后插着的竹竿也不取下来,就那么支棱着,布幡蒙到关芙脸上。

  他一把把幡掀开,却听见道士笑了一声,然后冲他伸出了一只手。

  手指甲很长,而且指甲缝里黑乎乎的,显得很脏很恶心。

  那手做作的勾了勾指尖,道士暗示:拿钱。

  关芙怎么都感觉这道士不是个正经人,但人都坐下来,也不能赶他走,只能捂住钱包说:“道长还没问小生要问什么……”

  道士把另一只手放在关芙肩膀上拍了拍,打断了他的话:“这还用说出口?贫道知道。”

  然后两根手指头搓呀搓。

  信德看着这个道士,粗声粗气地说:“你知道什么,别随便骗人!”

  道士撇了撇嘴:“山野骚物……”

  信德拍案而起:“你敢侮辱咱!”

  关芙还没反应过来,道士却立刻能屈能伸,脖子一缩:“壮士,壮士,是小道无礼,别跟小道一般见识!”

  信德一听愣了,他还没把袖子撸起来呢。

  这肯定是个假道士,关芙和信德都这么想。真道士能这么不要脸?没这必要。

  但那道士一看两个人都不信了,还真不高兴了,他收回脏兮兮的爪子,往袖子里一揣:“寻人,贫道知道得很,整座泰安城,哪里丢了根针,贫道都知道。”

  看看吹的牛不够取信于人,他唉声叹气道:“实不相瞒,贫道曾在泰山学艺,这几日还在东岳庙挂单的……”

  吹牛吹得更离谱了。

  关芙刚从东岳庙出来,怎么都觉得这位号称挂单的和山上那位贫劳质朴、修行刻苦的道士不是一伙人。

  但关芙想了想,还是多条路多个办法,掏了钱。

  他一介凡人,怎么也没办法,既然有个指望,不抓住就可惜了。

  先给三文,但三文不够,关芙又给五文。

  五文道士也摇头,比划了个手势:“二十文,不还价。”

  要价不低……但都是为了孩子,给吧。

  道士把钱揣怀里,就重新笑嘻嘻了:“书生,你想找到它,还得想想,之前到底用什么东西装住它了。”

  他眉毛一挑,几乎飞出脑门:“泰山,怪事多呀!”

  关芙猛地一激灵。

  筐!

  卖筐给他的那个人,正是会法术的!

  难道筐里的桃根被他用筐捉了去?

  这真是……遍地异人,防不胜防啊!

  道士看他明白过来了,笑道:“赶早不赶晚,宜快不宜迟。对了,再来壶好酒!”

  “真难伺候!”信德说道,赶紧交了一壶酒,跟着关芙跑出去。

  先是去了集市,曾经卖筐人的摆摊的地方,但现在那里早已被其他商贩占据,卖筐人不知所踪。

  好在旁边的商贩还没变:“他啊,回家了!”

  他赶紧询问卖筐人家在何处。

  卖筐的家就在不远处。

  旁边的商贩啰嗦,说了很多。这卖筐的是个懒汉,家徒四壁,双亲俱无,平时赚多少花多少,一身轻松,两袖清风,随时都能蹬腿仙去,毫无牵挂。

  他平时以卖筐为生。泰安城有一部分人,买回家的筐很快就会神秘消失,因此卖筐人的生意长盛不衰。

  打听了住址,关芙赶紧赶过去。

  然而等到走近,却发现附近是一片祥和。

  关芙猜测中的狐狸和异人相互搏斗的场景、或者是狐狸嗷嗷哭的悲惨场景,都并没有出现。

  从外头听起来,卖筐的家里静悄悄的,寂静到吓人。

  关芙拍门,哐哐作响。

  那边信德却一头撞进了门里,门像空气,阻不住分毫,径直而入。

  关芙一时错愕,收了手,可摸了摸眼前的木门,又实实在在,要是他也撞上去,肯定会鼓个大包。

  这是狐狸的本事,他一个可怜的书生,学不来。

  正在迟疑,信德从门那边拉开门栓:“恩公,进来吧!”

  搞得像是他是这家的主人似的。

  关芙也不知道到底是尴尬还是不好,但救人要紧,他还是拘束的进来了。

  低声问道:“主人家何在?”

  信德说:“那儿呢!”

  他伸手一指。

  关芙顺着望过去,悚然一惊。

  那个卖筐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黑漆漆的门洞里,扒着门往外看。

  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也没走过来的意思,油腻的脸隐藏在黑暗中,没什么表情,显得格外渗人。

  关芙赶紧道歉:“小生失礼了!敢问高人,是否曾经见到了一只白狐?”

  中年男子终于动了动:“没。”

  信德却动了动鼻子:“咱闻见了!”

  在关芙的注视下,他冲到旁边院子里,拿出了一个带盖竹筐:“这个!这上面有咱的味道,也有桃根的!”

  果然这筐像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神神秘秘地回到了卖筐人家里。

  关芙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中年男子:“高人,如果曾经见过白狐……”

  他突然顿了一下。

  走进他发现,卖筐人这眼神,有点直,有点怪。

  木木呆呆,一点都不灵动,和之前关芙见到过的惫懒无赖模样判若两人。

  像是……

  “呔!”信德凑到了卖筐人面前,突然大喝一声。

  卖筐人一个激灵,眼神一动,脸上的表情像波浪一般扭曲波动了起来,让关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人的异变比妖怪吓人得多。

  他胸腔里的葛生已经浑身发毛。

  信德两道张飞眉紧皱,一身正气喝道:“还不速速醒来!”

  粗壮的手指头点了一下卖筐人的眉心,这位中年男子,终于猛的摇头,神志归于清明。

  脸上重新出现了关芙见到过的正常神态。

  他惊了一下:“这!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看到了关芙:“你!你来干什么!”

  他眼神溜了一眼旁边的筐。不会是筐不见了找上门来的吧!他有点心虚。

  信德对关芙说:“这是被狐狸迷了心,有一阵子了。”

  关芙明白了。

  是桃根做的。可能她在睡梦中被挪到了这里,但她并不是无自保之力。

  醒过来之后,她没有回去找关芙和信德,反而迷了卖筐人的心,让他说没见过自己。

  不知道她处于什么样的原因,但显然,桃根的举动也表明,她安然无恙,并不准备和他们同行。

  信德说:“既然那丫头自己走了,不必管她!我传信给她阿娘。”

  关芙点头。熊孩子老是乱跑,就让她妈自己带吧,心累。

  桃根已然自己走了,事不宜迟,应当早去崂山,寻回十五娘。

  关芙准备离开泰安城。

  离别之前,关芙问信德:“你那位朋友,不去告别吗?”他觉得信德应该还比较欣赏那个箭术高超的何氏,朋友分别,应当说一声吧。

  信德却大大咧咧:“若有缘法,定当再会,何必婆婆妈妈?恩公不必忧心。”

  洒脱极了。

  两个人就离了泰安,东行前往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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