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四世之仇

对于烈马部的行为，郭猛自然要将其与白羊部并列作为典型，好好宣扬一番；给的赏赐和俘虏自然也不能少，这两个部落肯在最关键的时候拼命帮忙，郭猛不给他们足够的奖赏，那今后再有大战，谁还拼尽全力呢？

而白羊部直接就分到了两万俘虏，此前因损失过大而一度让部众怨恨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跟着公子作战，有肉吃。”

这很快便成为了郑邑城下所有部落的共识。

只是格外拼命的并不仅仅是白羊部和烈马部，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势力。

“公子当对岐山之小宗的‘雇佣兵’大加赏赐。”

此次虽然秋收刚结束不久，小宗西虢不少国人身上都带着不少疲累，然而听说郭猛希望雇佣一批人协助防守下邽，以抵抗犬戎和乌氏的南侵，于是这些国人便慨然应诺，带上了大量铠甲和兵器赶往下邽。

而当纠通知下邽守将，打算征募“敢死队”突袭郑邑城下的北地狄戎时，这些来自岐山的勇士们当即便全员报名，此后在纠组织出城配合郭猛的突骑进行牵制性攻击时，紧跟在纠身旁的除了纠的亲卫，便是这小宗之勇士——这些人甚至比来自瑕邑的国人以及刚从包括虢国在内的各个诸侯国所吸收的破产而成的奴隶、战争难民们更积极求战。

事实上郭猛也能明显看出这只队伍的不同，这三百勇士不光人人负伤，其所穿铠甲之上，更是遍

布大量新鲜的创痕——很显然便是这场仗刚添加上去的。

这三百多人共计战殁四十多人，占了十分之一还多；这也是纠所带出城突击大杂烩人员之中，损失最大的小团体。

因而纠不能不为之动容，毕竟他们连虢国国人的身份都不是，只不过是小宗而已；而这年头连国君手下的封君们都有不听号令的，阳奉阴违更不是少数，如同小宗这么实诚之人，实在是太罕见了。

无论是纠还是郭猛，势必都要对小宗的贡献大加赞赏，否则今后谁还会卖死力呢？

只是当郭猛将大量财帛从郑邑府库中搬出，准备赏赐这些小宗之人时，领头之人——郭猛有着一面之缘的西虢国君庶子豫，却是一语道破此次小宗如此卖力的玄机：

“犬戎于吾等有四世之仇，如今虽未能擒杀犬戎王，却也将其亲信头人斩杀不少，快哉！快哉！”

原来如此！

郭猛这才想明白原因——周幽王之司马虢石父，也即是郭猛的曾祖父，便是被犬戎和西申国所杀。

而虢石父则是如今虢国和西虢的共同祖先，西虢国君庶子豫所称的“四世之仇”，便指此事。

这个时代，乃是讲究血亲复仇的时代，也无怪乎西虢勇士们在如此强弱分明的情况下，居然如此下血本，甚至不惜以命换命，原来居然有这么一层原因在。

而西虢勇士面对强敌居然毫不畏惧直接便扑上去缠斗，更是让郭猛叹服

不已。

恐怕便是因此原因，秦国迟迟未能一口吞下西虢吧；只能以利诱之，一点点将西虢国人挖走。

郭猛自然不知道，历史上秦国乃是先把荡社之戎、彭戏之戎等关中中部地区和东部地区的狄戎尽数击败，后连西申国都击破灭国，又过了二十多年后，这才将近在咫尺的西虢吞下，足可见西虢武力之盛，连秦国都要忌惮三分。

虽然郭猛不清楚这段“历史”，但是西虢雇佣兵战力战意皆为上上之选，由不得郭猛不心动。

虽然郭猛想收编更多西虢国人为己之助，只是西虢国人的请求却令郭猛犯了难。

“（西）申国之人亦是吾国仇人  ，虽当年引犬戎南侵之人已病死，然父债子偿，听闻公子已将其孙子及曾孙击杀，可否将其尸首交与吾等鞭之？”

一刹那间郭猛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鞭楚平王之尸、三万吴军大破破二十万楚军的伍子胥的事迹来。

虽说别人人都死了，给个入土平安不为过，对死人鞭尸实在不是啥好事，要给史官知道了，多半就要扬名后世了——这种名郭猛当真不想要。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郭猛为难之事。

“请公子将（西）申国俘虏交与吾等，吾等将杀之祭奠先祖。”

杀俘不详，更何况投降了也还要丢掉性命，那么敌人必定要死战到底，这对郭猛可是大不利。

郭猛既不想杀俘，又想把西虢国人之心收服，典型的既要又要，

于是这事一下便棘手了。

不过在思考再三后，郭猛却也想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或者称之为“画饼”更为妥当。

“（西）申国被俘之人当有大用，或可用于赚取其国都。”

果然这招立即奏效，豫等人立即被吸引住了。

“（西）申国被俘之人乃其国内精锐所在，若能用于骗开城门，或许便能一鼓而下。”

尽管豫等西虢国人不信这帮被俘的西申国国人会轻易帮夺取自家整个国都城邑，但是只要能将城门骗下来，偷袭之军有了最便捷的入城通道，以瑕邑军力，也许可以期待一下？

“此事兹事体大，吾等需与公子盟誓，已告先祖之灵。”

虽然偷袭西申国国都并不是路边摘野菜这么唾手可得，但是此目标过于诱人，若真能拿下西申国国都，足以抚慰先祖虢石父战死于骊山之下的冤屈。

与此目标相比，以西申国俘虏生祭祖先之事便显得无足轻重。

当然要去偷袭西申国，便不得不考虑如何对付此刻仍在关中肆虐的北地狄戎。

——这也正是郭猛的盘算，偷袭西申国是假，拖延时间才是真，虽然此次郭猛取得了重大胜利，但是损失也不小，五百多突骑骑士战死，一千多负伤，其中三百余人重伤，这些重伤者中估计一半左右的人无法救活，剩下的一半人即便救活了，恐怕也无法再度上战场了。

换言之，在秋天与狄戎弓骑对冲，哪怕作战地形

不利于弓骑展开玩“放风筝”的战术，哪怕敌人大半夜混乱消耗了不少体力，哪怕被太阳照射眼睛……诸多不利因素下，北地狄戎凭借其数量和骑术优势，仍然对瑕邑突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经此一役，可以说郭猛以行险的结果教育了众人——秋天切不可与狄戎轻率对敌。

因而至少应该等到冬末春初这个狄戎实力最弱之时再予开战，正如前两年的操作一般。

既然不能在北地狄戎实力最盛时作战，那么偷袭西申国的战斗便可因此而顺延，给郭猛留下整理队伍，恢复实力的时间。

只是老天仿佛要戏弄郭猛一般，不过两日，郭猛便得到消息：

“北地狄戎全面撤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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