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兰利
“那位站在凳子上睡觉的小朋友，先生讲得不好吗？”
周围传来低低的窃笑。
虽然被说的不是自己，但是兰狗子在房梁上挂着，还是脸都臊红了。就说不能让兰二狗来上学，爹还不信，果然丢人了吧！
“耶？还不醒？”
周夫子惊讶，走过来，伸手薅兰二狗的头发。
兰利觉得头顶有点儿痒，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巨型老者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手指铁箍般握着一本书。
这个世界全是巨人吗？
他吓得往后一仰，背撞在后面的桌子上，被人托了一把才没摔在地上。
一瞧，他发现自己竟是站在高凳子上才勉强露看得到桌面，而非坐着......
自己继承的身体这么矮？搞什么？！
他回身想道谢，见方才扶他的是个面如皎月的女孩（小姑娘），忽闪的眼睛清澈明亮，美极了！
他立刻绅士而端正站在女孩面前，吹了一声清亮地口哨，轻撩额前碎发......顿住……因为，那刚才薅他头发的爪子还在头上。
这老头，见人撩妹也不知退避，为老不尊。
他回头眨巴眨巴眼睛，道：“这位老先生，可否把爪子，啊，不对，可否请您老高抬贵手？”
爪子？
周夫子看着自己确实略微干瘪的手掌，一把将书拍在兰二狗桌子上。
书断成了两截。
兰利大惊：“失敬失敬......”
周夫子挺着肚子，激愤地问：“我老吗？！”
兰利看他皱纹能夹死跳蚤，心想，老不老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他皱眉，突然觉得这位激动的老先生有些眼熟起来。
打量周围的小巨人们，脑子里灵光一闪。
“周先生！”
他皱眉，很惊讶自己的记忆里竟有周夫子。
周夫子捋着胡子，面部回归祥和，他闭目仰面点头，很受用这语气。
收回了手，背在身后，周夫子慢悠悠转身，回到了讲案坐着，戒尺一拍，露出笑颜，指着兰利说：“二狗，不错，就是这崇拜的目光，好好保持。”
二狗……是在说他？
虽然他是喜欢养狗，也救助过一万条流浪狗，可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这次他好像没与狗结缘吧。而且，二狗这名字不霸气，他这一世可是要站在世界巅峰的男人。
视线里物体突然转来转去，他赶紧伸手撑着桌子，闭目撑过眩晕感，睁眼，视野恢复清明。
他大概想起了自己在兰二狗时期的那些个所见所闻，原来他不是继承了别人的身体，这矮小的身体就是他的，而且，他不但矮小，而且弱得令人发指。
关于弱这一点，记忆里：
抓阄的时候，他众目睽睽之下坐在地上打都打不醒；
被家里年老体衰的老母鸡按在地上猛啄，他爬都爬不起来；
被隔壁安炼衡追着打，他一看见安炼衡就哭着泪奔……
真是丢神了丢神了。
他想起那天在山洞看书，书神通过文字传达给他的话：
兰利，你不是抢着要来当大侠吗，怎么这么惨，哈哈！
囧！
这个任务可是他“抢”（偷）来的，一定不能搞砸，回头要好好感谢书神。他决定把那套《百灵集》的线索告诉他作为报答。
周夫子见兰二狗没有再继续露出“崇拜”的表情。于是他翻书找出一段文字，决定夸一夸小二狗。毕竟情谊是互捧出来的嘛。
“二狗，来，大声地朗读出这段文字。”
兰利头疼，他这个兰利的名字可是和福神一起想的，是载着福气的，这个二狗……
“周先生，请不要再叫我二狗。我是兰利，利剑的利。”
周夫子捋着胡子，摇头道：“兰利？你爹改的？‘二狗’这么好的名字不能改。”
兰利：“二狗是个好名字？”
周夫子捋着胡子说：“读了这段话，再说废话。”
兰利看一眼周夫子。
周夫子微笑着地对他点头，说：“读吧，不认识的字问我就行。”
兰狗子挂在房梁上已经没眼看了。
然而，书声琅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狗乃天地间唯抗不仁之物，此所以狗乃人福。天地伊始，有人，有狗，有其他，此所以狗与人近。人之福，狗也。......”
听着兰利一字一句地念出完整文字，兰狗子很惊讶，他抱着书一字一句地看，发现兰二狗真的每个字都念对了。
兰二狗什么时候识字的？
周夫子也很惊讶，谁说兰二狗不学无术，分明是个好苗子，有机会继承他的衣钵！
他捋了捋胡子，拿回了自己的书，揉了揉兰二狗的头发，笑着嘉许道：“念得很好，大家给二狗鼓掌。”他又对兰二狗说：“这么好的名字，别改了。”
兰利在一片掌声里反抗道：“周先生，这段文字不正确。这个……”
他话还未说完，周夫子转头，“什么不正确？”
兰利说：“这段话。”
周夫子说：“哪里不正确？”
兰利说：“......哪哪都不正确。众所周知，人作为高级灵长类动物，他是最后进化......不对，就算是神创造人，他也是先把世界里的元素安排好了，才把人创造出来，否则虚空里人是没法子活的。”
周夫子抓着胡子，心里对兰利的胡言乱语并不明白，他摇头说：“你知道这段话是谁写的吗？”
兰利：“不知道。但是......”
周夫子冷着脸，道：“小二狗，不要借着无知就轻狂。你可知道这是和王主一起上过学的周夫子，也就是我，我的朋友左远建著的奇书？既然你不识货又不知足，你走吧。”
兰利往下一蹲，躲开了飞来横书，站起来，他说：“周先……”
周夫子立刻打断他，扶着额头满脸疲惫，道：“闭嘴。从今天开始，你不许来我的学堂上课，我也不当你的老师。”
“额......”
兰利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嘴唇，缩了脖子，闭了嘴。
周夫子看他最后一眼，转了身。
学堂的气温仿佛骤然降了几度，众人忐忑地看着这一幕。
周夫子一摆衣袖，失望道：“兰利，你出去吧，以后见着我，也别叫我先生了。”
兰利临出门前，顺着那道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看过去，想起这是自己的哥哥，兰狗子。
此时兰狗子满脸“意料之中”的意味。
兰利走出了学堂。
第一天去上课就被夫子开除，兰无名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怅然。
但，儿子再傻也是自己的。
“二狗子，过来，和爹说说今天在学堂发生了啥？”兰无名放下手上的竹签，将兰利抱了过来。
兰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一五一十地说了，还将那段奇文给重新背诵。
兰无名点点头，表示：“这样啊，有不懂来问爹。至于你的名字，改吧，反正我也随便起的。”
兰利：“嗯。爹......”
兰无名看向他，“嗯？”见兰利不说话，他又问：“怎么了？”
兰利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就喊喊，练练嗓子。”
兰无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放在地上，起身拿着竹签去厨房和水花萼一起做饭了。
兰利坐在门前，托着下巴，思索着兰狗子。
兰利是个引世神，每个世界只会派一个引世神，所以不存在双胞胎。而那个兰狗子不但和他一起出生，奇怪的是，还当了哥哥？更奇怪的是，他兰利竟然还神志不清地活了五年。
怎么想，也透着几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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