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辟易

　　铁围山中阴风怒号，暴雨倾盆，形形色色的红血魔物相互攻击，不时发出凄厉的长啸，听的人毛骨悚然。

　　绝无忧身形如飞，雪白的衣裳泛起淡淡的光亮，雨水落到身上冒起丝丝云雾，衣袂飘飘，没有半点殷湿。

　　这手功夫虽然高明，对于修为深厚的人来说也不是难事，修行者能罡气布体，结聚成无形的护阵，抵御千奇万状的五行灵力。区区雨水自然不在话下。

　　明钦看绝无忧行色匆忙，对铁围山的魔物想必有所了解，好奇心起，便蹑在后面看个仔细。

　　转眼间，绝无忧飞身掠入一片树林，明钦害怕跟丢了，连忙展动身法追了上去。

　　树林里星月无光，一片晦暗，明钦还没看清楚地形，便听得一声清叱，数点银芒迎面打来。

　　“什么人？”

　　明钦微吃一惊，银芒快的不可思议，明钦脚踩‘云梭玉步’，缩身疾退，不料银芒便如流星飞逝一般，陡然加快了速度，耳听的刺刺声响，银芒尽数打入魂窍之中，身上顿时泛起一股灼痛之感。

　　绝无忧的银针和秋零雨的神珠相似，都是用特殊手法汲引自然力作为攻击利器。绝无忧刚才驱散血禽和矮脚魔已经用去不少银针，如果银针是用金铁炼制，携带起来便不太方便，又容易用光。

　　这就是仙家和武人的区别。武人的暗器往往都有一定的规格，差上分毫对战的时候就可能失之千里，难以命中。武功到了极高境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对暗器的要求便没那么严格。

　　但飞花摘叶终究还是有形之物，花叶虽说随处可见，特殊环境下仍然有无法措办的危险。

　　修行者则更进一步，能将自然力转化成进攻的利器，秋零雨的神珠便是从水气中提炼出来的，空气遇冷变成水珠，这是地星的通义，最少限制，是以这种法门最是神鬼莫测，不至于沦于赤手空拳的境地。

　　秋零雨也是神秀宫的弟子，她的神珠便是从神秀宫的《六如仙经》中修炼出来的。

　　绝无忧是神秀宫的三宫主，和秋零雨的功法同一路数，但她的银针是从流风溢气中提炼，比起零雨神珠还要厉害几分。

　　造化门渊源于东方朔的泰平门，神秀宫则和四大仙府中的紫府宫关系密切。相传黑龙王朝时有一位六如居士，号称天下第一才子。此人博古通今，六艺经传无有不知，天文地理、医卜星相、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是行家里手，偏偏他对紫府宫主身边的侍女一见钟情，甘愿入紫府宫为奴，惟求接近自己的意中人。

　　紫府宫主知道了此事，便以这位侍女为诱饵，将计就计，将仙道修行中的疑难拿给六如居士解答，编成一部《六如仙经》。

　　后来六如居士大彻大悟，不知去向。这位侍女凭借着《六如仙经》开宗立派，就是后日的神秀宫。

　　六如出自《金刚经》的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神秀宫将《六如仙经》奉为经典，功法神通颇有独到之处。

　　《六如仙经》将道法神通分成六大部分，即梦、幻、泡、影、露、电。心法虽然大同小异，巧妙却各有不同。

　　秋零雨的神珠属于‘露’字部，绝无忧的银针则属于‘电’字部。

　　所谓‘六如’虽然都有变化无常的特点，电则偏于阳刚一些。

　　是以绝无忧的‘激电针’威力极大，看似一枚小小的银针，细若牛毛，又是从流风溢气中提炼，刺到身体上却像被雷电击中一般，血禽和矮脚魔都是极为凶悍的魔物，让绝无忧几轮‘激电针’打的尸横遍地，自相践踏。

　　幸好明钦有神游镜护体，不然让‘激电针’刺入魂窍，纵然不立毙当场，战力也会大为减退，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你是谁？为何跟着我？”

　　绝无忧飞身而出，激电针扎到明钦身上，没有出现血肉横飞的景象，绝无忧也有些意外，眼眸微微一眯，语气甚是冷厉。

　　绝无忧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她的‘激电针’极为狠辣，一出手就取人灵窍，非死即伤，倘若明钦抵抗力稍弱，一击毙命，大概她也懒得多问一句他的名姓来历。

　　“宫主请了。你可识得秋零雨和海尚湮？”

　　明钦来到铁围山实属误打误撞，这话说出来未必能取信于人，他灵机一动，想到秋、海两女都是神秀宫弟子，或者能攀些交情，打消绝无忧的疑虑。

　　“她俩是我的师侄。”

　　绝无忧果然颜色稍霁，秋零雨是菩无尘的弟子，嫁给凤麟洲黄家子弟，素有西海第一美人之称。海尚湮则是云无心的弟子，七曜府五城子弟，家世贵显。前次明月楼出现在北西海，造化门击鼓鸣钟，声震千里。菩无尘授意和鸿蒙道人私交不错的秋零雨前去探问消息，绝无忧也知道一些。

　　明钦忙道：“在下是造化门石惊弦，我师傅是风飘尘真人，前些时候我随家师和秋真人、海姑娘前往北海沧海岛。路遇明月楼公孙老魔，秋真人、海姑娘都失陷于彼，我是来向贵派传讯的。”

　　“此话当真？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绝无忧修为精强，连菩无尘、云无心都有所不如。如今已是六部总教头，负责天道会交锋之事。是以她对造化门、天罗殿的仙道高手也颇为熟悉。风飘尘是造化门名头极响的人物，三战天道会，名扬七海。现在也出任教师官，是个厉害对手。

　　秋零雨虽不以道术高强著称，比起风飘尘也差不了多少，海尚湮也有真人境的水准。阎好生带领一众高手围攻明月楼，差点全军覆没，性命不保，放归之后自然不敢张扬，夏坚冰、天狂子、青夷子等道门宿将，害怕坏了名头，自也讳莫如深。是以此战的消息并未传开，造化门发现风飘尘、秋零雨中途失踪，一直在设法找寻，神秀宫只有三位宫主知晓。

　　绝无忧听说秋零雨、海尚湮落入明月楼手中，也倍感吃惊。造化门和喻家、黄家合力在海上搜寻，找到了失事的雷车，对于风、秋等人的去向却不敢妄下结论。消息传回神秀宫，菩无尘特意召来两位师妹商议此事，虽有意派遣云无心或绝无忧到北西海一行，但造化门、喻家、黄家联手，不论财力、人脉在北西海都已无可复加，他们找不到诸女的下落，神秀宫派人也于事无补。

　　三人自也怀疑过恶名昭著的公孙老魔，秋零雨、风飘尘前往沧海岛虽是为了求医，也是响应紫石宫发出的‘屠魔令’。

　　紫石宫又叫九老仙都，是四大仙府之一。九老都是道术名宿，拥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九老登高一呼，自然应者云集。

　　明月楼出现在北西海，离沧海岛已经很近，九老虽未正式颁出屠魔令，已有风声传出，许多仙道门派都派出弟子前去问讯。

　　屠魔令一出，明月楼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从中作梗是意料中事。

　　公孙疾邪声名狼藉，秋零雨、海尚湮都是美貌绝伦，落入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不瞒宫主，天罗殿挟持许多江湖豪客攻打明月楼，结果仍然不敌。明月楼将众人带到深海溺杀，大家才侥幸逃了出来。不光是我，还有天罗殿的阎公子、宋佗、海王寨夏坚冰母子，道术名家天狂子、青夷子等人。家师和秋真人、海姑娘修为不凡，明月楼要收为己用，因此不肯放过。”

　　明钦自不能透露他拿到黄金面罩，成为新任楼主的事。

　　“这事你可有禀明造化门？”

　　绝无忧心思缜密，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明钦既然声称是造化门风飘尘的弟子，这么大的事情理当先禀明造化门才是，造化门恐怕也不会派他独身一人前来报讯。而且不上神秀宫，闯入这铁围山来，实在可疑。

　　明钦心知编造谎话难以自圆其说，直言道：“没有。其实我只是碰巧路过此地，明月楼纵横七海已及千年，造化门、神秀宫只是后起的宗派，小不忍而乱大谋，此事还需再三思量，天罗殿已然铩羽而归，我看要救回秋真人和海姑娘并非容易。若是事情闹大，使她们清名受损，纵然救出人来，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这些天明月楼俘获的仙魔两道女修士不在少数，‘一入月楼深似海’，宫主可曾听说过有人活着出来。我想原因无非两条，一是明月楼行踪无定，高手众多，对付起来很不容易。二来公孙老魔贪花好色，落入明月楼手中便清白难保，救回来有辱门楣，反不如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我到造化门没有多久，原本是仰慕海外第一大道派的声威，现在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师傅也没了，只好乘便回家。此事宫主最好不要张扬，若能悄无声息救她们出来那是最好，不然岂不是害了她们？”

　　绝无忧沉吟不语，明钦这话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如果将风飘尘姐妹、秋零雨失陷明月楼的消息放出来，喻家、黄家是何反应，还殊难逆料，当初借着七海天道会的机会，集结上千修士移师征剿都铩羽而归，明月楼行踪无定，广召人手他们或者蛰伏不出，或者高飞远走，徒然浪费人力。单凭己力又未必敌得过人家，这事真是棘手之极。

　　雨水淅淅沥沥小了一些，山中的震吼此起彼落，时而伴随着几声轰鸣，有种天摇地动的感觉。

　　绝无忧娥眉微蹙，飞快道：“你不要走，回头我带你见一见大宫主。山中魔物甚多，你跟着我，莫要走失了。”

　　铁围山好像铁桶一般，中间深陷，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崖，林木蓊郁，遮天蔽日，若非日照当空或者月上中天，等闲看不到日月。

　　绝无忧御风而行，掌心不时打出激电针，惊的血禽四散飞去，明钦幻化出凤凰金翅，紧随其后。绝无忧看到明钦有此等变化，不由大感惊奇。

　　“小心一些，千万不要被血禽抓到，否则你就要变成红血魔怪了。”

　　明钦心头一动，“莫非这些魔物都是天生的血族？”

　　“不错。”

　　绝无忧衣袂飘然，朝着山上掠去，虽然看不清她的面貌，但见她眸光烔烔，一片凝重之色。

　　周天之内有五仙，天、地、神、人、鬼，有五虫，鳞、介、毛、羽、昆。又有五逆，即是妖、魔、阴、血、煞。

　　五仙皆是顺应阴阳之气而生，是为三界之主宰。五逆则是逆天地阴阳而动，是五仙的悖逆，三界秩序的播乱者。

　　妖本来是夭折的意思，红颜薄命每易于殂谢，加女字边为妖，红颜而薄命，侬丽而不祥，看似两种意思，也是相连及的。

　　后世的妖族主要指四灵修行者，前有六大妖神，大羿破灭者是，后有七大妖圣，仍是妖族的魁首，妖族盛时，天庭有援拂平妖之议，先延请如来佛祖镇伏美猴王，西行路上又密调二郎神荡平牛魔王、九头虺，其余妖圣大为震恐，顿时气焰消沮。

　　通天教主著《灵宝大法》将魔归为十种，有天、地、人、神、鬼、阴、阳、病、境，最后一种为妖魔。已经是妖、魔合一了，事实上魔道的势力不足以笼罩妖族，三宗六派也缺妖魔一种。

　　通天教主的截教就是后世魔道的本源。十魔之论派生出三宗六派。可说是一种高言宏议，如果魔道势力兴起，也能够统率三界，甚至连疾病、幻象都能加以统摄。

　　神仙对阴界的开拓最为滞后，阴界的条件十分恶劣，仙家自然不乐意迁居。但阴界没有强烈的光照，适合孤魂野鬼居住。

　　凡人肉眼凡胎，灵识有限，耳闻目见不能广远，对于鬼魂自然要怀疑其有无。鬼魂是人体的余气，舌在齿牙牢，坚者先破灭，是以肉身的寿命通常要比鬼魂短一些。

　　但是肉身死亡之后，也不是人人都有鬼魂的。这就像人死之后，并非人人都有余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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